喻文州到家的时候天刚刚擦黑，屋子里也是黑漆漆的，没什么人气。他皱了皱眉，轻手轻脚的走到卧室门口，把虚掩的门轻轻推开一点，然后缓缓出了口气。

黄少天果然是午睡睡过了头，现在还和被子滚作一团，睡得正好。喻文州看着好气又好笑，过去把人摇醒。

黄少天揉着眼睛坐起来，像是有点头晕的甩了甩头，环视一圈，问：“……天亮啦？”

喻文州噗得一声笑出来，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，问：“几点睡的啊？”

“三四点吧，打游戏打着打着困了就睡了。”黄少天说着准备下床，“我去洗个脸，对了几点了啊？”

“六点多，我去做饭。”喻文州说着给他腾开地方，“虽然在养伤但也不要生物钟太乱了，对了有份文件我放桌上了，你洗完脸去看看。”

“不是吧我不是还在休假吗！”黄少天瞬间脸垮下来，“不带这么压榨的啊队长……”

喻文州目送他进了卫生间关上门，笑笑进了厨房，淘米煮饭，然后去冰箱里拿菜出来择洗。

没过多久，黄少天就跑进厨房来拥抱他。

“谢谢。”他说，声音很轻，还有点轻微的鼻音，“没想到还能再回去。算叶修那混蛋还有点良心。”

“对啊，我也没想到。”喻文州由着他抱着，也没停下手里的动作。

枯萎的，虫蛀的叶子很快被从植株上除去，剩下的就是一颗漂漂亮亮的菜。喻文州刚把它放到旁边的篓子里，就听见黄少天说：“没弄干净。”

喻文州疑惑着又剪过来看，果然菜心里也被虫蛀了，就是有些隐蔽，外面好叶子粉饰着，看不太出来。

“那这棵就只能扔了。”他叹了口气，把菜丢进垃圾篓里。

他把这筐菜择完，黄少天也抱够了，起身溜出去等吃饭了。他摇摇头站起来，抖了抖蹲得有些发麻的腿。电饭煲刚好跳到了保温，他开了抽油烟机，转身去掩上门，然后热锅倒油下菜一气呵成。

那么久了，这间房子，终于又重新染上了烟火气。

晚上黄少天是真的一点睡意都没有，然而还是被他的队长威逼利诱躺到了床上，装模作样的闭上眼睛。喻文州也没管他是真睡还是假睡，自己侧身躺着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。

他还记得这晚月色很好，所以听见雨声的时候，他很明白自己这是在梦里。这个梦和他之前那么多天做的梦应该是同一个。不过这次更清晰，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都合情合理，完全经得起推敲。

他们接到了一个危险系数高的任务，同时由于保密要求，上方并没有给他们特别足够特别完整的信息。这样的任务他们也接过不少，不必要的担心毫无意义，还不如对仅有的资料分析推演来得实在。喻文州擅长这个，随着任务的推进，整个被隐藏的任务都被挖了个七七八八出来，反复验证没有疏漏后，接下来他们的路就好走多了。

但是黄少天跟他说：“队长，我觉得有点不对劲。”

喻文州疑惑的望着他，看着他渐渐和周围的场景一起变淡消失。然后莫名其妙又合情合理的跳到了故事的结局。

线人里出了个叛徒。

所以他们几乎是以无法挽救的速度暴露了。暴力摧毁了任务目标之后，他们在陌生的城市，趁着黑暗和雨夜逃亡。

死了很多人，非常多。几乎所有在这里接应他们，为他们安排逃脱路线的人都死了。喻文州不能在梦里看见他们都是谁，怎样死的，他只能感受到那种悲伤绝望攀爬上他被暴雨淋得冰冷的身体，然后看见在他前方的黄少天。

他们也许快要离开这个城市了，也许还差得远。梦里的路径和距离都模糊成一个概念，于是在这些概念里，具象的黄少天就显得特别清晰。

包括他的倒下，从贯穿伤里涌出来的血，还有停掉的脉搏。

喻文州终于看清了这么久以来，他做的这些一模一样的噩梦里，那个人究竟是怎样，停止了呼吸。

这次他没能发出声音，没能喊出名字，他只是骤然睁开眼睛，周围是浓稠的黑暗。不过他很快就看得清了。他看见黄少天睁着眼睛看他，像是没料到他会突然醒过来的样子，吓得往后缩了一下。

“睡得不好吗？还是被打雷吵醒了？”黄少天问他。

这时他才注意到，半夜突然下起的暴雨，和轰隆隆的雷鸣声。

“你要是害怕，可以抱着我睡。”黄少天眨眨眼，笑着说，“你小心一点，不会碰到伤口的。”

喻文州没说话，他就静静了看了黄少天一会儿，然后小心翼翼的把他拥进怀里。